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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12 14:23?出處 綜合中國新聞周刊
直播成東北新支柱:人們都在開玩笑地說,如今經濟凋敝的東北重工業是燒烤,輕工業是直播。毫不夸張地說,網絡直播已成為東北新的經濟支柱。
在沈陽這個曾經的工業城市,如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網紅經紀公司和各式網絡主播,這里像是網絡時代的新式工廠,將培養成型的網絡主播輸送到全國三百多家直播平臺。一位沈陽的經紀公司負責人說:“我們就像是廠商,為商場提供符合標準的商品。”
撐起網絡直播這個火爆行業的,是接近4億的網民以及數百億級規模的市場。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共同發布的《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NO.8(2017)》,到2020年,網絡直播行業或將成長為千億級的大產業。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平臺和經紀公司出現或倒閉,主播們成批地開播、停播或轉行。在東北,情況更為火爆。
下午四點,號稱“網紅教父”的著名主播利哥剛剛起床不久,此刻正坐在渾河南岸別墅區的一家茶樓里,向記者描繪他未來的網紅王國。他決定轉變發展戰略,在沈陽開一家專業的經紀公司,將王國的中心從家鄉公主嶺轉移到沈陽這個東北最大的城市。
與此同時,在鐵西區,陳通因為與一家小型直播平臺的工作人員發生激烈爭執而憤憤不已。他原來也是一名網絡主播,今年決定轉行,通過貸款成立了一家小規模的經紀公司,旗下有50名主播。然而,他越來越覺得,直播行業的“水太深”。遇到平臺拖欠主播工資的時候,他只能自己先行墊付。公司成立已經有3個月,至今仍處于虧損狀態。“除非我死,否則公司絕不倒閉。”1992年出生的陳通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這樣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大眾文化消費方式變革的大潮之下,很多人開始嗅到機遇,很多人不得不改變自己,年輕人從藝術院校、夜場酒吧和二人轉舞臺輾轉來到精心布置過的直播間。有人盼望著這一個個虛擬的直播間給自己帶來真實的快感,有人則盼望著它為自己帶來可觀的經濟回報。
“大家都說,污一點的女生才可愛”
美惠說自己每天的生活除了睡覺就是直播。
這個剛剛20歲的東北女孩每天要在斗魚上進行三場直播,每一次,她都會換上不同風格的衣服,將自己打扮成籃球寶貝、懵懂少女或是性感女神。她的臉因為妝太濃而顯得像整過容,雖然她堅稱自己跟很多網紅主播并不一樣。
“不能一直走同樣的風格路線,否則粉絲會審美疲勞的。”美惠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這也是經紀公司給她的建議,她覺得很有道理。美惠并不擅長唱歌和跳舞,她更喜歡的是聊天。“東北人喜歡嘮嗑,我也是比較喜歡跟人交流。”在直播間里,她常常跟粉絲們聊那些“污”的話題。她覺得走這樣的路線更容易被粉絲們接受。“大家都說,污一點的女生才可愛”。
在美惠的直播間里,絕大多數粉絲都是男性。她熟練地跟這些人聊天,遵從他們提出的大部分要求,熱情地贊美那些贈送禮物的粉絲,同時將那些言語過于粗俗的留言轉變成有趣的話題。粉絲們有時候也會“一言不合”便互相攻擊,為美惠“大打出手”。
自從做了全職主播,美惠便習慣了晝夜顛倒的作息。每天凌晨6點睡覺,下午1點起床,兩點到4點在自己的臥室里進行第一場直播,然后進行一些社交活動,晚上11點到凌晨1點進行第二場,然后在床上休息片刻,4點開始第三場。因為工作的關系,她已經很少與朋友們來往,除了兩三個親近的姐妹。
2016年,因為喜歡英雄聯盟等游戲,美惠知道了斗魚這個著名的游戲直播平臺。她注意到了平臺里的“顏值”板塊,并且發現身邊有朋友在做網絡主播,便也產生了興趣。不久之后,一家經紀公司找到了她。權衡之下,她決定暫時放棄學業,成為一名全職主播。現在,美惠在斗魚平臺上有將近8萬粉絲,收益主要靠粉絲的禮物打賞,平均每個月收入在1~2萬元之間。
美惠的父親在鐵西區的一家國企工廠上班,母親則是房地產公司的會計。據美惠介紹,父母并沒有對自己的選擇有過多的干涉,畢竟這份工作的收入水平在沈陽可以說是很不錯的了。但美惠并沒有長久從事直播行業的打算。她最大的心愿是在賺得足夠多的收入之后,跟自己的閨蜜一起開一家美甲店。
美惠的收入水平在主播領域屬于中等水平,也有少數網紅主播年薪能達到百萬,甚至成為“斗魚四小花旦”那樣的明星藝人。然而,大多數主播的收入水平并沒有人們印象中的那么高。很多主播只有底薪,很快就會放棄這個行業,尋找其他的工作。“大部分主播的職業周期只有幾個月,少數能有1到兩年,也有極少部分人能堅持3年以上。”一位名叫趙曉丹的經紀公司經理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像利哥這樣已經堅持6年的主播,已經堪稱直播界的常青樹了。
剛剛20歲的主播美惠。她每天要直播三場。
她將自己打扮成籃球寶貝、懵懂少女或是性感女神。
趙曉丹出生于1990年,來自吉林省,碩士畢業后不久,決定進入一家中等規模的網絡直播經紀公司擔任媒體經理。這家經紀公司總部位于北京,旗下擁有1700多名普通主播和100多名網紅主播。大力哥便是這家經紀公司旗下眾多網紅之一。
與幾乎所有網紅主播不同的是,大力哥在成為主播之前便已經是人盡皆知的另類“網紅”了,但這位東北老爺們兒卻對網絡幾乎一竅不通。他原名叫作趙金龍,原本是沈陽市營盤村村民,曾經長期服用大力藥水成癮,后因搶劫失敗而被捕入獄,卻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由于雷語不斷而意外走紅。“大力出奇跡”、“萬萬沒想到”等等都成為了許多東北人耳熟能詳的“名句”,甚至成為電影和網絡劇的名字。這也讓很多人相信,大力哥身上的商業潛力還有很多未被挖掘。“大力哥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他最有價值的標簽。”趙曉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出獄以后,趙金龍回到了家里,那時候,營盤村已經被納入到了渾南新區的規劃中,成為營盤小區。當數十家經紀公司拿著高達百萬的合約爭相聯系趙金龍的時候,他正在家里無事可做,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糊里糊涂地就成了搶劫失敗的“蠢賊”大力哥,整日苦惱不已,甚至每天去附近的萬達廣場撿煙頭抽。
僅僅數月之后,大力哥便擺脫了意志消沉的狀態,成為了一名快手主播。相比之前,他明顯胖了一些,依舊搞笑,有時甚至有些亢奮。雖然仍舊有些“暈鏡頭”,也不太懂得如何與粉絲打交道,但自己的那次未遂的奇葩搶劫經歷已經可以成為長久的談資與笑料。除此之外,大力哥也會談論離異、偷情和賭博,這些事情曾經無比困擾著他,現在卻都像是過眼云煙,似乎激不起內心的半點波瀾。
“以前沒有錢,當然不快樂,這不廢話么。”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如果不是經紀公司的存在,我或許也不會成為現在的這個樣子。”在采訪結束之后,他小聲嘟囔。
一個星期后,在經紀公司的推動與運作下,大力哥在快手上的粉絲漲到了40萬。不久,他還將與數十位同樣來自快手的東北網紅共同參演一部網絡大電影,在其中飾演一名保安隊長。
網名“大力哥” 的趙金龍在直播間。
“利家軍”的擴張
利哥出生在吉林,今年32歲,已經入行6年,但對于這個極其年輕的行業來說,這6年幾乎見證了整個行業的興起、變革、發展與勃興。如今,他坐擁千萬粉絲,在YY直播和快手上與MC天佑和MC阿哲同屬于行業的頂級明星。但6年前,他還只是一名普通的汽車修理工。
在利哥的印象里,“直播”這個詞的含義也經歷了重大的變化。最初,直播更多是用來表述體育賽事和新聞報道的電視直播,但現在,人們提起這個詞語,首先想到的是網絡直播間。網絡直播的最初形態,是在電腦大面積普及攝像頭之后出現的聊天室,而房主視頻聊天模式被認為是秀場直播的雛形。
從2005年開始,YY語音、視頻社交平臺9158和視頻網站六間房紛紛轉型,PC秀場直播模式開始為人所知。2011年,利哥第一次接觸YY,通過喊麥和搞笑段子等方式收獲了一批粉絲。也正是在這一年,起源于美國TwitchTV的游戲直播模式開始在中國進入萌芽階段。
2013年,秀場直播進入黃金期,YY和六間房等平臺紛紛上市。同年,利哥獲得“YY年度金牌男藝人”,成為YY平臺的“人氣王”。與此同時,游戲直播進入發展期,YY游戲直播上線。一年之后,著名游戲直播平臺斗魚成立。
從2015年開始,網絡直播市場進入新一輪的生長期,秀場由PC端轉移到移動端。不久,泛娛樂直播開始起步,映客和熊貓等平臺紛紛搶占移動直播市場。這一年10月,利哥在家鄉公主嶺創建舞帝廣告傳媒。
進入到2016年,網絡直播市場實現了爆發式增長。快手、唱吧等社交平臺紛紛轉型,開始增加直播功能,泛娛樂和傳統秀場直播成為行業主流。此外,直播平臺和經紀公司的數量也開始激增。
當網絡直播行業在全國實現野蠻增長的同時,利哥在東北也逐漸贏得了直播界教主式的地位。他在積累個人榮譽的同時,與一些年輕的網絡主播以師徒的名義結成同盟。“一開始大家都只是朋友,后來覺得關系不錯,就拜師了。”弟子一燈這樣回憶道。
利哥實際上成了徒弟們的共同經紀人。他根據弟子們不同的性格特征為他們設定具體的發展方向,并代表他們與平臺談判,爭取更好的推薦位。不僅如此,他還將弟子們介紹給一些當地的影視劇組和廣告公司,并教授他們如何做微商代理,為他們拓展新的發展空間。作為回報,弟子們將收入的20%作為抽成分給師傅,并自稱“利家軍”,為師傅贏取更多的名聲。“現在比較火的,除了天佑和阿哲,基本上都是我徒弟。”他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如今,利哥居住在沈陽,在北京和遼寧之間來回奔波。徒弟們則居住在東北的各個城市,偶爾去一趟沈陽,參加師傅牽頭的聚會。與其說利哥運作著一個龐大的商業王國,不如說他在清醒地經營著自己的關系網絡。“用我的話說就是擴圈,得讓跟著你的人不斷地有新東西接觸。”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坐在渾河南岸別墅區的一個茶樓里,像是一個布道者,講述他的種種哲學。他熟悉東北社會的種種門路,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打通壁壘,將他和弟子們的影響力不斷向外拓展,走出東北。
但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市場的劇烈變化,利哥慢慢開始感受到了一些壓力。“該說的話全說沒了。”他對《中國新聞周刊》坦誠地說,“肯定都有瓶頸,現在大家其實一樣,都累。”對于如何取悅那些更加年輕的粉絲群體,利哥也有了新的疑惑。有時候,觀眾覺得他直播有些不自然,端著架子,像是在開會。除此之外,專門制作的脫口秀視頻節目也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有點亂套,必須得聊一些你自己都覺得不信的東西,但是網民就信。”他這樣說道。
與此同時,利哥覺得現有的這種師徒模式已經不適用于當下的市場。徒弟們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的監管和把控,他感到身心俱疲。幾經考慮之后,利哥決定在沈陽創建一個經紀公司,用標準化的方式,培育更多的東北主播,以適應當下的直播市場。
利哥,圖|受訪者提供
事實上,沈陽的經紀公司已經多達數十家。打開58同城,可以看到20多家經紀公司的招聘信息,“保證能紅”的字眼隨處可見,才藝和年齡是最基本的考量因素,藝術院校的學生普遍受到偏愛。在這些經紀公司中,少數有熊貓直播等平臺的投資,剩下的大部分還屬于創業起步階段,從業人員也多是“90后”。他們有的做過一段時間的網絡主播,之后轉行成為經紀人。有的則來自外地,剛剛畢業,就瞄準了網絡直播行業的風口,試圖在這個新興行業的大潮中成為引領者。“80后已經不適應網絡直播的思維方式了。”一位出生于92年的經紀公司經理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這位經理名叫趙超,來自深圳,所在的經紀公司位于沈陽市鐵西區的金谷大廈。這里是政府重點扶持的新興產業項目,數十家創新型企業選擇落戶于此,“打造營商環境”和“實現東北振興”等標語在大廳里很醒目。
在趙超所在的經紀公司里,辦公區只占很小的部分,其余的數十個小隔間都被改造成直播室。直播室都很狹窄,僅有七八平方米。電腦桌便占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背后則是帷幕、玩偶和地毯。盡管現場有些逼仄,在屏幕里呈現的卻是女生閨房的溫馨模樣。這些主播很多都是兼職的女大學生,也有少數是全職。她們一般會在下午3點左右開始上班,進行培訓,和美惠一樣,往往在午夜結束一天的工作。她們在完成培訓之后,被“投放”在熊貓和花椒等著名直播平臺。
對于公司的未來,趙超顯得信心十足,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底氣。同樣在鐵西區的一間公寓里,陳通經營著一家小型經紀公司。他原本是一名主播,后來決定轉行。在陳通的經紀公司里,有50名主播,其中只有3名是全職,剩下47名主播都是大學生。她們沒有經過專業培訓,只是在微信上進行了溝通,便在一些直播平臺中開始了短暫的主播生涯。
與大多數經紀公司不同的是,陳通并沒有選擇與旗下的主播們簽署合約,而是以“家族”的名義向直播平臺推薦主播,抽取5%~10%的禮物提成,這樣的分成比例堪稱低廉,但他不得不這樣做。除此之外,一些直播平臺為了轉嫁風險,與陳通這樣的小型經紀公司負責人簽訂及其苛刻的合同。一旦主播因為言語粗俗或是穿得暴露而遭到封號,她們所屬的經紀公司將不得不為此接受處罰。
令陳通感到苦惱的是,直播平臺魚龍混雜,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掉進坑里”。拖欠和克扣工資并不罕見,更有甚者,經紀公司的管理資格可能會被小型直播平臺借故取締,旗下主播則轉為平臺所有,這樣的“巧取豪奪”對于陳通來說幾乎是致命的。“人未盡,杯莫停。除非我死,否則公司絕不倒閉。”他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陳通為那些被拖欠工資的主播墊付了應有的薪酬。“你們好好播!天塌下來我頂著,誰欺負你們也不好使。”一位名叫雯雯的主播回憶起“老大”陳通說過的話,很是感慨。她之前在一家小平臺上做直播,每周至少15小時,薪資400元。
陳通有時候會懷疑自己也許過于偏執,但他還是讓自己相信,偏執是創業者的美德。他的經紀公司已經成立了3個月,目前仍然虧損,貸款眼看也難以還清。一年之前,戀愛多年的女友跟他“攤牌”,兩年之內,如果無法掙到娶她的錢就只能分手,“最少也要40萬。”他希望能夠一夜暴富,雖然這看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二人轉、歷史、想象與夜場基因
網絡直播行業作為一種令人矚目的新興產業,全面重構了用戶與直播之間的關系。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周葆華長期關注電視和網絡直播問題,于2016年7至8月進行了一次全國范圍內的在線問卷調查,并將調查結果寫成《誰在使用視頻直播?——網絡視頻直播用戶的構成、行為與評價分析》。他認為,這是一個“人人皆可為主播”的時代,實時性、去中心和交互化是網絡視頻直播的主要特征。“主播具有強烈的個性化,對用戶具有較強的吸附力與影響力。”
這樣的屬性也讓許多普通人成為這個網絡時代的新偶像。與此同時,在這個虛擬空間里,也折射著性別、年齡和地域等等社會空間的不同維度,夾雜著想象、欲望、游戲和狂歡。對于來自東北的這些主播們來說,直播間里需要的那些調侃、段子和搞笑能力,他們似乎有更加與生俱來的天分可以應付裕如。
利哥覺得自己也是普通人,只是遇到了網絡這個東風而已。早年間,他從事汽車維修工作,卻在游戲和網絡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王國。“曾經年少想稱王,不拿一血不投降。”這是利哥早年喊麥歌曲《德瑪西亞》中的句子。那些喊麥對于利哥來說大同小異,稍微改一下歌詞,就成為了一首新的作品。他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喊麥的狂歡中,幾經考慮,決定改變戰略,往脫口秀方面發展,將搞笑段子作為自己的主打內容。
為了增強自己的直播效果,利哥經常從其他藝術形式里尋找靈感,比如東北二人轉。“東北也沒有什么,要不就是夜場酒吧,要不就是二人轉。”利哥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新世紀以來,由于趙本山等人的積極推廣與改造,二人轉逐漸走出東北,成為全國耳熟能詳的藝術形式。但近年來,二人轉的發展勢頭較之前有了明顯的下滑。利哥的徒弟雷子及其妻子苗苗原本都是二人轉演員,但迫于生計,兩人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行當。“最困頓的時候,一個月只能掙五百塊錢。”苗苗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甚至,趙本山的女兒也決定順應潮流,成為一名網絡主播。
利哥將二人轉的沒落歸因于表演內容的重復,“今天來看是這些,明天來看還是這些。”但二人轉演員的搞笑才藝卻是利哥得以借鑒的藝術資源。
正如利哥所言,除了二人轉,夜場酒吧當今也在許多東北城市的生活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在沈陽,大眾文化娛樂場所遍布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比如大衛營西部酒城、午夜陽光俱樂部和星辰好萊塢酒吧等等。在這些夜場酒吧中,各種才藝展示一直是狂歡必備的保留節目。
“置身在這里,五六十年代的理想,八九十年代的悲壯和尷尬已蕩然無存,國家主人的幻影或繁重的勞動、粗鄙的生活已經成為過去,空氣質量無須治理就已經好于北京,陳舊的歷史已了無蹤影。”著名文化學者孟繁華在一篇名為《“中國想象”與午夜的都市——以沈陽為例》的文章中寫道。
當秀場直播為大眾所知的時候,很多人驚訝地發現,它與那些城市里的夜場酒吧竟有著許多共同的基因。而在網絡直播行業流行以后,那些已經習慣了夜場酒吧的人們找到了新的狂歡空間。
或許是知名度太高的緣故,當聽聞大力哥要在快手開直播的時候,那些沈陽本地的酒吧老板便聞訊趕來。這也是大力哥的經紀公司運作的結果。很早之前,他的經紀人就和一位老板商討合作,讓大力哥參演那位老板投資的一部網絡劇。
在直播間里,助理安排大力哥跟那位老板連麥,對方正在酒桌上喝酒。在那場直播的最后,對方提議回頭去西部酒城聚會的時候,大力哥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連續服用大力藥水并且夜夜笙歌的荒唐生活,而西部酒城的繁華夜場如同幽靈般困擾著他。他眼神里還有些無奈,幾乎是出于本能地當場拒絕了。
盡管如此,大力哥在大部分時間里還是覺得自己實現了某種價值。只是,他偶爾也會想起過去的鄉村生活,覺得城市擴張之后,很多事情都變了。“種完地到秋天了一收,然后在家一待,這不有吃有喝的嘛,再耍倆錢。”他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道。這樣的生活場景逐漸變得遙遠。“現在不一樣了,農村再也不是農村了,年輕人都蓋樓房了,智商也漸長,經歷的事兒也多,不像農村那么單純。”說到這些的時候,他顯得非常清醒,甚至有點惆悵。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進入直播這個行當去試試運氣。有人感到驚訝和興奮,也有人感到沮喪,悻悻地離開。人們在鏡頭前用盡心思賣弄,男人們灌下一瓶又一瓶烈酒,用看起來作踐自己的方式表示某種粗野的氣魄,而那些女孩們欣然接受了這個行業里性別所賦予的另外一層含義,用看客們的欲望變現。學者們對此憤憤不平,認為在這個虛擬世界里,女性們成了被性別權力所支配的欲望客體,男性們則都在激發底層的劣根性。但事實上,這又絕不是直播的全部含義。那些直播間里的一切就像人們的欲望一樣復雜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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